简介：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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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天到底是浑浑噩噩地结束了，一屋子三个人互相煎熬，莫名其妙吃过晚饭，不论谁都不在状态。餐桌上三个闷葫芦，各自心事，轰焦冻矮子里拔高子，居然变成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走之前和绿谷出久道别，下意识凑上前去，想要和平常那样，轻轻地抱一抱他。绿谷肩膀一僵，终究是没有往后退缩，甚至有些生硬地翘起嘴角，极力去接近平时的反应。实际上他自从轰焦冻语出惊人，就始终目光飘忽，晚饭时候也只敢偷偷瞥他，此刻视线稍稍相触，便极快地移开，像是什么警惕的动物。轰焦冻瞧着他，默默退回半步站定，却忍不住露出微笑。

轰焦冻开车回去，上车前发了条消息，收件人是八百万百。隔了一会，等他在隧道里头开始堵车，左手背撑着下巴轻轻哼着调子，副驾驶位置上手机一亮，回信已经收到。

轰焦冻倾身过去一捞，屏幕上只有一句话，附带一个颜表情，以及一连串的感叹号。

八百万百说：加油啊！！！！！

那边爆豪胜己坐上电车，这回没有绿谷出久给他送行，爆豪翘着个腿，大咧咧坐在横椅中央，左右挨不到人，连空气都敞亮许多，有什么不好？他是不知道轰焦冻是在想些什么，废久又是在纠结个什么，光瞧他的反应，这婚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俩要结，可轰焦冻又是哪里来的底气，他怎么有这胆子敢……

不远处鸣笛声拉得老长，电车咣当咣当地驶来，进站，停在他跟前，爆豪胜己啐了一口，声音淹没在铁轨碰撞与熙攘的人声之间。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想，却是头一回真的这么问自己，你又了解他俩的什么？

他从雄英毕业，拿到英雄执照，成为职业英雄，此后种种，一步步到现在，也一步步过了那么多年，好像他走得越远，与过往那些人的距离也就越远。废久是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偶，轰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焦冻，这些他都知道，但那又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爆豪胜己不会停留在原处，绿谷出久也不会，他们永远不会停下脚步，英雄的人生难道就不该是这样？昂首阔步，不懂什么叫驻足回头，只晓得笔直向前，与不管哪个谁相遇，接着又与谁相逢，并肩而行的少，短暂交锋的多，要什么纠缠与长久？爆炸也只有一瞬间而已，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从学前到初中，然后进入雄英，从入学到毕业，他与废久相看两厌，毕业后他离开去了别的城市，一开始对方还会给他发消息，偶尔打个打电话，向他传些意义不明的照片，爆豪胜己收多回少，于是渐渐地就平息下来，譬如不断熄灭的绵密气泡，散去的云，或是日益平息的灰色海面，那下面曾经也暗流汹涌。

爆豪胜己不缺乏自知之明，他不会逃避，只是厌恶这个词就这样跳出来，大模大样地蹦到他鼻子跟前。他当然是义无反顾，因而才笔直向前，然而事到如今再回过头去，他却又一次步入这样的境地——爆豪胜己或许已经不再是最了解绿谷出久的那个人。

他下了电车，路上买了菜，回到那间公寓。他打开灯，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前女友的痕迹正一件件地从这个屋子里消失，她一次次地来拿东西，每次只带走半个行李箱，像是等待着什么转折，但是爆豪胜己一次也没有阻拦过。得到什么的感觉很充实，失去的感觉却非常朦胧，爆豪胜己不擅长挽留，以至于除了再见，似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吃了双人份的简单晚饭，去厨房洗了碗，收了早上晾出去的衣服，最后坐在沙发上，直到这时才觉得安静与宽阔。

原来是这样。爆豪胜己默默地想着。原来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废久不在，空气就会变得敞快或明亮，只是正因为他不在，这一切才显得那么空旷。

原来是这样。

爆豪胜己觉得自己明白了，然而他宁可不懂这个，自尊已经融进了他的呼吸里，成为他赖以生存的一部分，可是某个情感却想要夺走它，令自己取而代之，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啧了一声，然后去洗澡，吹了头发蒙头就睡，但随即绿谷出久又出现在他的梦里。在孩童时期夏日的树荫下，在雄英的走廊里，在一片漆黑之中，绿谷出久冲他一个劲地傻笑，不是现在他所不熟悉的那个英雄人偶，而是过去的那个废久，大眼睛，圆脸蛋，软蓬蓬的头发，经常控制不住轻声地嘀咕着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地偷偷看他，脸颊飞红，后来是眼眶发红，傻里吧唧地喊着，小胜，小胜。

爆豪胜己想说，你滚出去！不要和我呆在一个空间，你是什么病毒吗？只不过一个废久而已，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他心想，英雄的人生当然就该是这样，昂首阔步，不懂得驻足回头，只晓得笔直向前，与某人相遇，接着很快又与某人相逢，并肩而行的少，短暂交锋的多……

但是他说，你停下，不准动。

他说，你不要走。

绿谷出久按计划巡逻，一上午大约总共走了十几次神，这会儿路过一个甜品店，橱窗里摆了只香草布丁，上头铺了层樱桃酱，红白双色一分为二，过于富有某人特色，绿谷出久一眼瞥到，竟然呆愣愣盯了十几分钟，直到店员认出他来，拿着小本本冲出门向他要签名，这才缓过神来。

手上的香草布丁是那家甜品店送的，恐怕是瞧他一直在看的缘故，绿谷出久脸上发烫，好巧不巧，手机一声叮当，打开一看，发信显示正是某位万恶之源，这下更是脸红得要烧起来。

邮件内容是轰焦冻约他后天上山赏花，其实本身并不稀奇，自从他搬到这里，几乎是每个周末都能收到轰焦冻递来的邀请。自然绿谷出久当初把住址选在这里，更多是考虑到丽日御茶子的结果，可事实却是比起御茶子，轰焦冻反倒成了与他住得最近的那个。

绿谷出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不是说轰焦冻的告白让他有多困扰，只不过他从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过往回忆中轰焦冻从同学到挚友，哪怕占比稳定升高，定位始终没有变过，然而如今再回想曾经，那些体贴与照顾通通有了另一个解释。

绿谷出久不是没有体会过一厢情愿的苦涩，那些无法传递的心情在胸腔中回荡，他知道那是种怎么样的感受。可是，轰焦冻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绿谷出久完全不知道。

班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轰和八百万之间有些什么，就连绿谷也是这么以为的，当然事后想来对方的好意是那样明显，他竟然真的能够毫无察觉。那可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家伙，绿谷出久多么了解这个人，轰焦冻实在是过于固执，一往直前，一本正经，还一根筋，他怀揣着那种阵痛般的回音，看着自己无知无觉的样子，到底有多久了呢？

一直以来自己真的有好好看过这个人吗？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觉得愧疚。

巡逻结束的时候他发了回信，讲，那后天上午见吧。轰焦冻回复很快，说那他就十一点左右到，既然不用上班，可以难得地睡个懒觉。

绿谷只好苦笑，心想那天他肯定睡不着，因为他只有一个回复，其实早就已经想好，压在他僵硬的舌根下，那是个非常残忍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