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叶]第七幕II(11-20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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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食用前请注意:

*异能者paro

*时髦不要钱,逻辑倒着写

*单章合集完结,1.8w真·粗长

*我只想好好地苏一苏他们(划去

*一篇集灵异推理、都市言情、鸡血狗血、花痴脑抽为一体的脑洞巨作(x

*四月是你的点文烟花式特殊弹

*OOC,OOC和OOC

 

 

第七幕

 

II.       The Hermit

 

 

 

11.

少年行走在夜晚的楼梯上,这一带的灯光很是明亮,因而更加掩饰不了他面上的窘迫。

 

他最近有些神经过敏,以至于再寻常不过的景色,落在他眼中也会无端生出几分恐惧。大约是由于他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母亲关切地询问了他几句,但少年都只是摇了摇头回应没事。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真的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母亲担忧地说道。

 

“真的没事,就是有些休息不足,估计睡一觉就好了。”少年回答道,甚至为了增加说服力而给了个一个安抚的微笑。

 

但他知道这是谎话。少年非常清楚,他此刻的状态一点都不好。

 

狭小的楼梯间里,脚步声后跟着空旷的回声。楼道的声控灯发出浅黄色的光亮,在水泥地面上打出长长的影子,这一小片的黑暗落在他的身后,少年竟然觉得那影子的颜色,似乎比以往都更为深沉。

 

已经过了四天了。

 

这四天里,他尽量将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但依然会忍不住去想。

 

为什么他的父母,他的邻居,这栋楼的其他住户,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呢?

 

他们的邻居“不见”了。

 

 

12.

透明的玻璃弹珠打着滚漂浮起来,围绕着中央的水晶球做起了行星运动。男人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见到这个场景,动作稍显急切地推了推眼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重复了两遍,说话的语速相当快,“只要是玻璃制的球体就可以操纵是吗?”

 

“差不多吧,准确点说,是越接近球体就越易于控制。”王杰希坦言,好奇地问了句,“你也是异能者吗?”

 

“我不是。”男人迅速地否认了,“只是我从报告中得出的猜测。否则我想不到你有什么非要把工作场所的塑料摆设自费替换成人工水晶球的理由。”

 

“比如改善工作环境?”王杰希提议,但他的声音被盖住了,叶修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沙发上,闻言转过头来插嘴:“我就说吧老关,文州的报告很详细吧?”

 

“你闭嘴。”男人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叶修夸张地缩了缩肩膀。

 

坐在他旁边的青年有些无奈地抚了下眼睛:“关前辈说的是。一个小组两份报告,怎么能都由同一个人写呢?”

 

“别这样,我知道你们就交一份。”叶修挣扎着反驳,“而且文州写得肯定比我好。”

 

肖时钦没话了。他也不是真心想借此为难叶修,这位大前辈在写报告这回事儿上插科打诨的行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到如今,其实部门上下都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叶修说的是有其道理的,喻文州认认真真写出来的报告,确实比叶修浑水摸鱼的小学生作文要像样多了。

 

“……下次前辈还是随便写点吧,反正你也知道,我们只交一份的。”肖时钦举手投降,他本来就不太想管这件事,相当轻易就退让了,“实在不行,抄的也好,像这次这样总归是不可以的。”

 

“行。”叶修大方允诺,虽然他每次都这么说,可到了每个下一次,他准又会搞出些新花样来,肖时钦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乐在其中,否则为什么不把这些时间用来写报告,或者至少把别人给他写的那份抄一遍。

 

“那就好。”肖时钦无奈应道,撇开视线,恰好和正往这边看着的王杰希对上。

 

“你好。”王杰希礼貌地点点头。

 

肖时钦冲他笑了笑:“你好,我是信息中心的肖时钦,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王杰希。”王杰希回应道,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瞥了他面前的那张桌子。桌上摊了几张纸,分别是半小时前刚填好的正式入部申请、十五分钟前他刚刚签上字的保密协议、以及几秒前刚刚填好的一份详细的异能者书面档案。而此时也不过只是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而已,就算再往前,昨天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只是做了个体检,顺便填了个简单的异能者登记表罢了。

 

“你看人家小朋友考虑得多周全!”叶修在旁边看着,幸灾乐祸地拍了拍肖时钦摆在茶几上的手臂,不只是王杰希注意到了,叶修伸出来的手背上缠了几层绷带。

 

肖时钦有些尴尬地托了托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表情带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呃,抱歉,是我没说清楚……我是感知系的异能者,能力是全电磁波检索,以后要是有信息收集方面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对待新人,要少一点套路嘛。”叶修再次欢快地插嘴,看向了王杰希,“我翻译一下啊,这么说吧,他就一移动计算机,还是条权限狗,你那点底细,他早翻得底朝天了。再者就是简而言之,你已经入伙了!”

 

 

 

 

13.

地下室没有开灯,昏暗的室内,唯有墙面上排布几张的电子屏发出闪烁的光亮。

 

这扇门内属于部门最机密的场所之一,需要多道身份认证方能进入。吴雪峰打开房门,将钥匙卡收回到衬衫口袋里,而后非常顺手地打开了灯。

 

令人不免惊奇的是,在骤然敞亮的房间内,除却那一墙面的显示屏和几张摊满了纸张的宽大办公桌,这地方从硬件上来讲,好像与别处办公室也没什么大的不同。

 

在靠中间位置的那张桌子上,一个青年人正趴在桌面上打瞌睡,他似乎睡得挺沉,就连房间里的灯亮了也没弄醒他,直到吴雪峰拿着杯子泡好咖啡,青年才懵懵懂懂地从手臂间抬起头来。

 

“老吴?你那边弄完了?我睡了多久了?现在几点?”青年眨了眨眼,看起来正极力压制住困倦,他声音还迷迷糊糊的,却是劈头盖脸地一堆问题糊上去了。

 

“没呢,不过快弄完了。现在快上午十点了,我估计你睡了三个多小时吧。”吴雪峰一面将咖啡放到一旁另一张桌子上,一面从容地逐一回答,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连珠炮式发问模式。

 

“你的咖啡,有点儿烫。”他好心提示道,将手中另一杯咖啡递了过去。

 

“多谢了!”青年伸手接过咖啡,本来低头就要喝,闻言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咳咳……所以结果怎么样?那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结界?”

 

他口中的事件,毫无疑问指的就是昨天发生在王杰希身上的那起。这整件事情疑点太多,实在难以将其判定为一个自然发生的现象。从他们拿到消息开始,整个小组便开启了废寝忘食的紧急加班模式,直到天亮后整个初步调查步入尾声,才有了现在短暂的休息时间。

 

吴雪峰皱了皱眉,脸上少见地露出了些许困惑:“有些难讲。以我的判断,只能说它是个有着类似于结界属性的特殊空间吧。”

 

这是个模糊的概念,青年挑了挑眉,显然是有些意外。且不说他们部门里实验室的工作效率,竟然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个空间的成因,吴雪峰作为从第一线调来的,凭他的经验和能力,居然也不能给出个有把握的猜测,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古怪非常。

 

“调查组她们带回来的灵力样本你看过没有?”青年确认道。

 

“当然是看过以后才这么说的。”吴雪峰苦笑了下,“只看文字报告的时候,我也觉得这几乎可以确定是一个结界,可是实际接触过灵力样本后,才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你说说。”青年看着对方,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结界是人为的,那么构成它的灵子结构必然是有其秩序的,可是这一次的,给我感觉就挺杂乱无章……像是个没有纪律的队伍,有点乌合之众的感觉。”他打了个比喻,显然是在尽力将用能力感知到的情形更为确切地说出来。

 

吴雪峰作为感知系的异能者,从感官上和普通人、乃至其他异能者都有所不同,有时候只能通过这种不太严谨的方式,描述和解释他们接收到的信息,然而青年点了点头,显然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根据信息中心送过来的第一手资料,诸多的情报似乎都导向了同一个结论,也就是结界。然而结界这东西可不会凭空产生,要真是这么个解释,那么问题可就多了,首先最重要的,这个结界是由谁设下、如何做到、动机何在?

 

可要是反过来,如果这个不是个结界,那么它又是怎么出现、又是以何种原理维持下去的呢?

 

青年皱着眉想了会,忽然噗地笑了出来:“难不成那个姓王的是个具现化系,一不当心把自个儿给困住了?”

 

吴雪峰挺无奈的:“我记得你那时候还告诉肖时钦他们,这个人极有可能是骚灵系的吧。”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青年立刻收起了笑意,换上了副稍显严肃的表情:“说到这个啊,我之前特地看了看传过来的报告,这个王什么的,似乎不是刚刚才觉醒的异能者?嘶……没道理啊!那我怎么没早注意到他,难道我的能力出岔子了?”

 

“虽说我觉得不大可能……不过就算马有失蹄,也是挺正常的事,没人会用这个追究你的责任。”吴雪峰善意地安慰道。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毕竟异能者本身已经相当稀有,像“灵能感知网”这么罕见又实用的能力,更是没可能因为几次失误而失去价值。吴雪峰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可没想到,听了他的话,青年反而露出了张苦瓜脸。

 

“什么嘛,我还想会不会就此调离中央,去一线玩玩呢。”青年沮丧道。

 

吴雪峰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地猜到:“怎么着,去一线找叶修?”

 

“老子找那货干毛?”青年嚯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一会却又问道,“说起来,是说这二货这次又受伤了?”

 

全部门里敢一口一个二货称呼这位大神的,那还真是独此一家、别无二店,吴雪峰听了都要失笑。

 

“确实有这么件事儿,说是钢筋吧……”讲到这里,吴雪峰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具体的情节,可他确实存了个开玩笑的心思,看到青年果真忍不住紧张兮兮地看了过来,才乐呵呵地把话补全,“我记得,好像是在正事儿都办完了之后,出门的时候被墙体里露出来的钢筋给划破了手背吧。”

 

“妈的智障。”青年秒速盖章,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不嘚瑟会死啊这人!”

 

“他就这样,小孩子脾气。”吴雪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次见着这货,非得按墙角里打上一顿才行。”青年翘了翘椅子,扬着嘴角说道,“老吴待会记得提醒我啊,等吃饭的时候我就告诉沐橙去。哎呀不够,这事儿太糗了我得记上一笔。”

 

他一面念叨着,拿起了桌面上那杯已经不烫了的咖啡。

 

 

 

14.

 

最近市里步入黄梅天,接连几日不见天晴,室内白墙上都泛着潮气。走廊的瓷砖地面有点湿滑,防滑用的塑料红地毯铺在走廊正中,与房间门尚有一步之隔。

 

叶修走出房门的时候转头向屋里说了句什么,脚下一没留神,一脚踩在中间那块“空白地带”,得亏他反射神经好,及时一把扶住门框,才没真的滑倒在地。

 

王杰希走在他前头,听见动静回头往后看,正巧看到叶修扒着门稳住了身形。他那只缠了层绷带的手撞进王杰希的视野里,在深色木质门框的对照下,仿佛又苍白了两个色阶。

 

王杰希忍不住问道:“你手怎么样了?”

 

叶修的手是在王杰希脱困那天受伤的,再准确点,就是在他用完那个特技浮夸的幻术之后,或许是因为当时造成空间阻隔的那个力量尚未完全消散,总之在叶修收起纸牌的刹那,半根露在墙外的钢筋猛地崩断,正巧弹到他的手背上,立刻便留下一道寸长的伤口。

 

他手上皮肤白皙,肉薄骨感,这么来了一下,瞬时间血哗地流出来,顿时给人以一种“把美撕碎了给人看”的壮烈感。旁边喻文州脸刷地就白了,叶修自个倒是一愣过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吐了个槽,搞得受伤的人不是他似的。

 

王 杰希从业前读的是法医学专业,心里清楚这伤的等级,说轻不轻,至少还没到能在家养养就过去了的程度,可说严重,那也谈不上多严重,真要搁到伤残鉴定里,顶多算个轻微伤级别,不成事儿的。


但这是个专业理论的问题,真要放到现实里、出现在身边了,又变成两码事,即使他专业在此,做到临危不惧可以,泰然自若却难,搞到最后,三个人里最淡定的竟然是伤患本人的叶修。

 

医院去好,伤口缝过,处理是处理好了,只是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喻文州口中可以当天做完的异能登记就只好拖到第二天再办。然而王杰希没想到的是,才第二天他又会在这里见到活蹦乱跳的叶修,后者则全然贯彻了他昨天的态度,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没事儿人的表现也很直接,听到王杰希的问题,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而后才恍然大悟一样地反应过来。

 

“这个啊?放心吧,就一小伤,都不是个事儿。”他随意地挥了挥那只伤手,敏捷地窜到了地毯上,又一步跨到与王杰希并肩的位置,带路向前走,“不过说到这个,我真觉得你不往感知系发展,简直是可惜了!”

 

感知系是异能的一个分类,它和王杰希被认定的骚灵系一样,同属于异能的四大类型之一。就在刚才叶修那句“入伙宣言”之后,王杰希便收到了来自这位前辈的好一通基础知识普及,里面就有明确提到这个问题。

 

根据叶修的说法,王杰希本来是同时具有骚灵系和感知系两个类型的特征,但出于后天因素,已经明显地向骚灵系倾斜,基本掰不回来了,可现在又听到叶修的话,王杰希不免要在心里皱皱眉头。

 

“骚灵系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边已经做好了答案不利的准备,哪知叶修爽快地说道:“没有啊,挺好的!正巧最近我们分部几个骚灵系的都不在,你来刚好还多了个价值劳动力呀!”

 

您说话还真实在啊。王杰希心里槽道,表现还是谦虚谨慎,不耻下问:“那……你是觉得我更适合感知系一点?”

 

“也说不上吧。只是你预感挺准的,没准儿能出个预知能力呢?诺,长条状的铁质物品,血光之灾。”叶修说着,把那只伤手抬起来摇了摇,“而且要是你往感知系发展,没准几天就调总部去了。”

 

“总部缺感知系?”王杰希态度保守。

 

“缺,缺惨了。”叶修夸张道,“那边加班全不要命的,一有案子过去,都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那你那位搭档呢,他怎么没被拉去做价值劳动力?王杰希忍不住想,不过这问题好像有逾越之嫌,他隐约感觉到,这问题的背后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公事安排那么简单。

 

况且……对于喻文州这个人,王杰希总觉得有种不愿过多深入、或说少接触为妙的预感。

 

“分部有什么工作?”王杰希回应地嗯了一声,转而试着换了个话题。

 

“第一线呗,处理像你之前那样的问题,不过不止那种,范围还蛮杂的。”叶修回答。

 

“我能力使用上没什么实战经验。”王杰希坦白道。这是个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也就是说,你们对新人有没有个教学方案啊?

 

“这你可放心。”叶修嘴角一扬,“由我给你现场指导,还怕毕不了业吗?”

 

 

 

 

15.

 

这一上午的课,乔一帆都上得有点心不在焉,他从来都是个认真努力的学生,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能做到全神贯注,附加心慌意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黑板上书写着需要记下的公式和例题,乔一帆机械地做着笔记,思路也没和往常一样顺着老师走,视线放到黑板上时,与其说是在看上头的内容,不如说仅仅是识别出那些个黑底白字而已。

 

窗外吹过一阵泛着凉意的风,教学楼旁的那棵榕树抖了抖它沾了雨水的枝桠,树荫落在黑板上,打下它繁茂树冠的轮廓。

 

那是一片躁动的黑色。

 

乔一帆仿佛被惊醒一般,忽地战栗了一下。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心悸,反应到身体上,就转化成某种与坠落感极为相似的错觉。他一下子控制不住,猛然踢上了铁质的桌角,这一脚踢得结结实实,就连桌肚里那叠码好的书本也塌向了另一边,连带效应下,弄出阵明显的声响,讲课的老师回头看了他那个方向一眼,弄得他更加愧疚起来,之后反而越发地不能集中。

 

这股心悸来得莫名其妙,并且感触分外鲜明,说是掠过去了,却像是湖里鱼儿打了个挺儿,不仅留下了阵阵余波,还时刻像杀手般地潜伏在水底,搞得乔一帆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来还想着,或许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准等等它就自个消失了,可是等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半天,到了午休,愣是没什么好转。终于再也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向他在隔壁班的好友倒了苦水。

 

高英杰坐在他对面,闻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先吃了一惊,而后迅速掩饰般地垂下眼眼,轻轻地抿了抿嘴唇。

 

这神情乔一帆不可谓之不熟悉。他这位好友性格腼腆体贴,遇事与其麻烦到别人,更宁可闷头自我消化,好在他还有咬嘴唇这么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使得乔一帆总能想方设法点破他的忧虑,让他不至于太钻牛角尖、把自个闷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乔一帆探寻地问道。

 

高英杰明显地犹豫了下,似乎是欲言又止,乔一帆也不催他,静静地等他放下顾虑。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鼓励,高英杰终于开口了,“最近……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他顿了会儿,接着叙述道,“应该是错觉吧,可是总觉得身后……看不见的什么地方里有什么东西。”

 

这形容模模糊糊的,乔一帆却像被说中了心思,可他又有些不敢确定。

 

“……影子?”他犹豫地问道。

 

这下高英杰可不是一般的吃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模样有些呆呆的,好半天才激动道:“你也是?!”

 

乔一帆理解他激动的原因,这就好比孤军奋战时,找到了个最亲密的战友,尽管谁都不是特种兵,可他们在相似的境遇里、保管着同样的秘密,至少心理上多了道安慰。

 

他忍不住分享起来:“我、我是一礼拜前开始的……”

 

高英杰一个劲点头。

 

这下竟然连时间上都吻合了,似乎再把它当做是个意外巧合,未免也显得自欺欺人了点儿。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一帆困惑。

 

最初找到“同伴”的欢喜过后,阴影又浮了上来,好在多了个商量的人,负担也减轻了不少。

 

“会不会是影子……它把什么给藏起来了?”高英杰想了会,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想法与其说是古怪,不如说有点恐怖,乔一帆忽地想起那些火苗窜动似的黑影,似乎真的像是无数往外伸展的触手一般,瞬时背脊发凉。

 

他面上一僵,可立刻又被自己给压回去了。他们两人之间,高英杰性格里本就缺乏点勇气,他要是再畏缩,那可不就没法子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乔一帆试着询问。

 

“其实还有件事,我没说……”高英杰咬了咬下嘴唇,看起来竟是有点恐惧。

 

乔一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还想说点什么,可却被一阵铃声给打断了。

 

那是学校一点整的报时,还有一刻钟就要上课了。环顾四周,食堂只剩下寥寥几个学生的身影。

 

两人赶忙收拾餐盘,急急地向教学楼走去,分别前,乔一帆又安慰地碰了碰好友的手臂。

 

“放学再聊。”他说罢,又想起刚刚说了一半的话,便补充道,“别担心,我们一起想,肯定能有办法的。”

 

 

16.

 

叶修带路,说是去看看什么情况,脚下却没往大门那边走,到了楼梯口,不往下,反而招呼王杰希跟着上了三层,一面还解释:“最近电梯出了点问题,只好爬楼梯了。”

 

但这个解释显然没讲到重点,叶修不大可能是没意识到这点,此时大约只是要刻意卖个关子,逗弄下他身后这位新鲜出炉的后辈。

 

可王杰希也明显地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只嗯了一声作为回复,一路上更是淡定自若,安安静静跟在叶修后头,似乎打准他不会将自己这个刚入门的“学生”弃之不顾。

 

他要是猜的,猜的也挺准。叶修确实不是这样的人,相反,他做老师还属于格外体贴周到的那种。到了三楼,路过什么房间,都一一作了个介绍,风格简单实用,似乎还挺有教人的经验。

 

三楼走廊尽头是两扇闭合的门,与先前经过的那些个房间似乎稍有不同,尽管光从外观看起来,房门规制都是同一个规格款式,但王杰希注意到,这层楼唯独这间房间没有使用刷卡器,而是采用了旧派的钥匙开锁的方式。

 

王杰希在一旁等着叶修拿钥匙开门,结果后者先掏外套后摸衬衫,口袋才找到一半,门倒是自个开了。开门的那位也不眼生,可不正是喻文州嘛。

 

喻文州瞧见王杰希,礼貌地点了点头,转回视线和叶修说道:“才要去找你呢,舒家姐妹来了。”

 

叶修做了个哇哦的口型,“这么快?小张好速度啊!”感慨完了,还不忘向身后王同学解释,“这间房间比较特别,我们叫它证物室,但实际用途上……大概和个电梯间差不多吧?总之你见过就懂了。”

 

这介绍着实有些奇怪,但叶修会这么说,就说明比起口头传授,还是眼见为实要理解得快些,这倒也符合王杰希的风格,实践为准。

 

喻文州侧身让开一条过道,等两人走过去,便谨慎地把门合上,王杰希一时间有种要面对重大机密的严肃感,但转念一想,又记起几十秒前叶修摸钥匙时那副到处翻来找去的随意模样,便觉得或许更多是个人性格使然,起不到什么参考作用。

 

室内与普通证物室的布置也差不多,以王杰希的半专业视角来看,房间里的证物储存措施,放到同类房间里属于普通级别,没什么特别的科技感,非要说亮点的话,与其说是房间布置本身,不如说是屋内的人。

 

坐在桌边的两位年轻女性生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容,神情相似,又身着同种款式、近乎相同的工作装,要不是二人坐姿上有所区别,几乎令人以为这是一个人与她镜中所投出的影像。

 

她们应该就是喻文州刚刚提过的舒家姐妹了,从常识上判断,看来不仅仅是姐妹,还是一对双胞胎。

 

见到他们进来,两姐妹中一位起身打了个招呼,另一位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相比刚才,违和感倒是减轻了许多。

 

站起来的那位扫视过在场各人,目光停留在王杰希身上:“你就是王杰希。我在资料上见过你。”她口气很肯定,言语中透露出一种精英人士的精干和强势,说话间目不斜视,既可以解释为自信,也能解读出某种轻微的傲慢。

 

“你好。”王杰希给出标准回应。

 

“你好。我是调查组的舒可怡。这是我妹妹舒可欣。”她点点头,回答简单而模式化,一点多余都没有,甚至在自我介绍时,都连同另一位的份也一并带过了。


不过好歹,在提到妹妹的时候,她轻轻地眨了眨眼,这个小动作总算令她精巧而寡淡的面孔多了点生气,但马上又被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覆盖过去。

 

“实验室对事件的分析结果出来了。”舒可怡说道,仿佛为了配合着她的说法,坐在旁边的舒可欣迅速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微微起身,递到了喻文州手上。

 

这其实是个蛮有趣的动作,因为单从位置上讲,实际上两姐妹距离叶修要近一些,却跳过了这个人,把东西交给了稍远处的喻文州,而喻文州,他却像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一般,签了单子,袋子拆开来只看了两眼,又把文件传到了叶修手里。

 

后者也挺习惯似的,接过来草草翻过,挑了挑眉,竟然笑了出来:“有意思,连实验室都搞不懂的灵场成因,多久没遇到过了?”

 

他说完,一转身,很顺手地就把资料袋拍到了王杰希身上:“这个你也可以看看,就你那个事件的灵力分析报告,总部实验室出品,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总部?”王杰希一愣。这件事解决也不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且不论这份分析报告是如何做出来的,根据肖时钦的介绍,部门总部可是在相隔甚远的首都,二十小时之内送达证物、资料往返,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咱部门就一个实验室。”叶修耸耸肩,有点答非所问,“这也没办法,谁叫符合条件的专业技术人员实在太少了。”

 

“条件是什么?”王杰希顺口一问。

 

“他们要求首先得是异能者,其次嘛——最好感知系吧。”叶修回应,这会他又有问必答了。

 

“那确实挺严格的。”王杰希随口回到。

 

他心中另有所想。按理说,既然是一个全国都设有分部的实务部门,那么为效率和方便考虑,与之配套的设施便该不止一个。可实际上,负责数据分析的“实验室”却 是只此一家,先不提类似的“事件”到底有多频繁,即便是个案,要做到相当的办事效率……很明显,除非有什么黑科技,否则,那就是存在能力与之相应的异能者。

 

“你们是异能者?”王杰希看向舒可怡,突然问道。

 

这问题其实有点突兀,但对方好像也不介意。舒可怡将目光从别处移了过来,用她美丽、但透了点冷意的眼睛看向王杰希:“是。我的能力是灵子坐标。”

 

“我的是瞬间移动。”另一个声音说道,是舒可欣,这好像是她到目前为止第一次开口,很奇妙的,尽管她外貌上与姐姐那么相似,可一张嘴,却能明显从声音和口吻上,分辨出她们是不两个不同的人。

 

舒可欣讲话时语气要来得轻松许多,再看这两姐妹对自己能力的描述,一个专业得有些高深莫测,另一个却相当简单易懂,大约也是性格各异的缘故。

 

不过把这俩描述放到一起,王杰希大体上也猜出了她们这个组合的运作方式:姐姐负责定位,妹妹负责传送,至于传送什么——证物和分析报告在一天之内的两地往返就是答案。

 

王杰希那边刚得出结论,叶修便像老师批作业似的作出了评价。他刚刚还在和喻文州讨论报告里的内容,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得知了王杰希的思考,或许是用了能力,总之,舒家姐妹才一从这边分神开,他便偷偷摸摸地用胳膊肘,往王杰希身上捅了捅。

 

“不错不错,悟性很高嘛!”他表扬道,更加暴露出他刚才在回答时的确就是避重就轻,是在特地给王杰希出考题,“现在你晓得,为什么这儿是个电梯间了吧?”

 

 

 

 

17.

 

舒家姐妹没呆一会就离开了,走前特地去拜访过肖时钦,大概是为了取走王杰希的书面登记资料和申请表。

 

喻文州和叶修应该是在讨论实验室报告中的细节问题,后者也就分神夸了句王杰希,之后连那对姐妹出门,也不过草草打了个招呼,喻文州更是脸上大写的专心致志,两个人居然就这样非常坦荡地把其余人等都撇开在一旁了。

 

喻文州的能力是通过触摸物体析出其数据信息,非常典型的感知系。而叶修的能力,先前王杰希也听他本人说明过,就是在介绍的异能分类时候。此人是难得的全系异能者,没有纯系异能者那么专精,可的确每样都会一些,具体操作方法则是以纸牌作为媒介,先以花色决定能力系,再用纸牌大小确定能力强弱等级,纯粹的靠天吃饭。

 

寻常人恐怕不会把能力设置得这么复杂而难以估计,王杰希推测,若不是此人本身就是个彻头彻 尾的赌徒,那么就是存在什么理由,让他非这么做不可。或许正是因为叶修将能力覆盖到了全系,广度有余,深度不足,才不得不以这种限制概率的方式进行一定意义上的“集中”,否则便无法发挥出其中任何一系的实力。

 

不过这属于题外话。总而言之,这两个人都有感知系上的专业经验,而现在,他们两又四分之一个感知系凑在了一起,交谈过程间,专业名词混杂一些不知所云的诡异描述满天乱飞,王杰希试着听了一会,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隔系如隔山”,很快便放弃了挣扎,转而研究起叶修抛给他的研究报告。

 

研究报告上也是满纸满页的专业术语,然而出于报告本身结构严谨、逻辑缜密、条理清晰,但凡有点学术底子,一口气读下来,还真能有种大获普及的感觉,再仔细看过去,也不乏更细致的收获。这与其说是一份赶工出来的实验结果,倒颇有写期刊论文的架势,撰写人的功底与个性可见一斑,怪不得叶修会评价它“质量有保障”。

 

而他把这份东西交给王杰希自个研究的目的,大约也在于此。一方面,了解具体案情,另一方面,也起到个代替“课本”的作用,倒是个效率极了的教学方案。偷懒是肯定的偷懒,可效果却不可谓不好,要这就是这位老师的风格,那王杰希得承认,他还挺喜欢的。

 

等王杰希差不多把这玩意研究完,很巧,那边两个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王杰希从报告里抬起头,恰好对上叶修往这边瞧的视线。

 

“看好啦?”对面抢先询问。

 

“差不多。”王杰希回答。

 

“挺好挺好。”叶修笑了笑。他笑的时候眯了眯眼,似乎是个习惯的配套动作,王杰希恍然,怪不得总觉得这人笑起来跟猫似的,有点儿,嗯,狡猾狡猾的。

 

“那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想法?”叶老师再度提问。

 

他像是吃准王杰希已经领会了这次“作业”的用意,干脆跳过了中间环节,直接进入了最后考核阶段,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判断标准,难道单凭先前那个“电梯间”的小谜题,就能“以小见大”到这种地步?王杰希是不相信的。

 

但他依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从报告看,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不能分析出形成灵场的原因,因此也不能判断出事件是否人为。不过……灵场的形成原因只能通过实验方式获得吗?”

 

他讲到这里,叶修突然拍了下手,表情愉快地转过头和喻文州说:“你看你看,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啊!”

 

其实这句话,王杰希本意上是个疑问句,可到叶修嘴里过了一圈,好像就变成了个反问句了,不过这也算是个侧面回复,看来要确定灵场的人为与否,方法确实不只唯一的一个。

 

“对,对。”喻文州哭笑不得,“你最有道理。我们这么积极为调查组分担工作,楚前辈大概也会很欣慰的吧。”

 

“那是!”面对这么明显的反话,叶修居然也面不红心不跳地收下了,一句“那是”也不知道是在肯定话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反正不管哪个都算不上谦虚,“唉,当然,这也不是调查组的错,更不是她实力问题,谁教她自己不来,非要派两个小朋友来呢!”

 

说罢,也不等喻文州反驳,拍着巴掌总结道,“那就决定了啊,下午再过去一趟,现场调查,看看有没有被我们漏掉的线索。”又转向王杰希,“对了,小王也一起去啊!”明明是一个现场调查,却被他说的跟同事聚餐似的。

 

王杰希微微抬起头来,仿佛就刚才那么点时间,他又见缝插针地陷入了思考。但这个说法其实也没错,王杰希嗯了一声作回应,继而看着叶修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道:“之前没问,你的感知系能力是什么?”

 

“哦,我没告诉你吗?”狡猾狡猾的某人小小地扬起了嘴角,手指灵巧地一翻,不知从哪儿抖出一张纸牌,“是读心呀。”

 

白炽灯下,黑金底面的纸牌笔挺地出现在他的指间,六颗红心宛如忠诚的士兵,整齐排布。

 

 

 

 

18.

 

今天本来该轮到乔一帆值日,但他把这件事儿给推掉了,和另一位同学讲好,以后替他的班,好把今天放学后的时间多空出些来。

 

中午和高英杰谈过之后,他反而镇定许多,也正因此,才更意识到先前好友态度的不同寻常。虽说高英杰时常刚强不足,可露出那样的畏惧神色还是头一回。

 

他心里已经有所预感,可高英杰真的把事情和他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一遍,那阵寒意又一次荆棘般地攀了上来。

 

“整个都不见了?”乔一帆不可置信,“会不会是搬家?”

 

“不像是,”高英杰说,他现在看起来也已经比中午时要冷静了许多,“我邻居……他平时和我们家关系也不错,可这次不仅他那边没打招呼,更奇怪的是,我家里人对这件事也都没什么反应……不对,应该说,他们好像都没察觉到他已经不在了。”

 

这简直都有点毛骨悚然了。根据高英杰的说法,他的邻居在大约一周前没了踪影,不仅是人不见了,就连整个屋子也都扫荡一空——他是怎么消失的?去了哪里?为什 么周围的人会毫无察觉?这件事和他们出现怪异感受的时间吻合,那它们之间存在关联吗?如果他们任由情况发展……会不会重蹈那位邻居的覆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或许是个物极必反的道理,乔一帆反而生出了点背水一战的胆魄来。他想了想,分析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现在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了解,轻举妄动也肯定是不行的……”

 

他讲到这里,不得不停了下来。他们显然从一开始便陷入了一个明显的困境,因为一切都是未知的,这也是最初令他们恐慌的根源,现在又将他们逼入了死胡同。

 

高英杰稍显犹豫地开口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他之所以游移不定,绝大程度上是因为自从事情发生以来,他自己都没敢靠近过那件房屋,当然也没见过其他人进去,别的住户都和寻常一样地路过那个门牌,好像它看起来什么都是好好的一般。

 

这个主意确实不是特别稳妥,更准确点说,它其实有点危险,可是,乔一帆问自己,他们除此以外,还存在其他什么突破口吗?

 

以身犯险,或者说坐以待毙,他们只能“任选其一”。

 

两个少年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高英杰的家,作为好友的乔一帆并不特别陌生,但他从没有像这样紧张地踏上楼梯。

 

他已经可以看到那层楼了。尽管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是亲眼见到,总归比只听描述要真切得多。他知道防盗门在安装时要灌入水泥,本来应该是牢固非常的,可这扇门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冲击,尽管金属制造的门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应该有水泥加固的门框却已然有所松动,从侧面看,它就像是一个没安放好的画框, 略微歪斜地凸在墙壁外,怪不得不能好好地关上。

 

他们已经到达五楼了,防盗门遮掩着留出了一道缝隙,还不足以到能够看清门内景象的地步,但是乔一帆明显地感觉到,有某种不同寻常的事物正在那后面窥探似的潜伏着,散布出黏腻而厚重的晦涩呼唤。

 

乔一帆转头确认般地看了高英杰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从高英杰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这是种本能的危机感,乔一帆不是没注意到,但还是强硬地略过了它。

 

他转身,食指勾动着门板的边缘,一鼓作气,拉开了这扇门。

 

杂乱无章的室内映入他们的视野。

 

高英杰明显地“咦”了一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乔一帆很快就意识到,好友为何会是这个反应。虽说那一房子翻来倒去、乱七八糟的家具确实引人遐思,但是,根据高英杰的说法,屋子里应该是“空无一物”的,甚至乔一帆在听他讲的时候,都已经在脑内构想出了这样一副画面:灰暗失色的装潢,剥落的墙面,空荡荡的房间……

 

不对。乔一帆猛然想到。如果高英杰真是第一次看见这室内现场,如果他根本就没靠近过这间房间,那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的邻居“不见”了?还知道屋里“没有任何东西”?

 

这个想法就好像是一头寒彻骨髓的冰水,齐齐地从他头上浇下。乔一帆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对高英杰当然是信任的,可这就是他最本能的反应,他就连大脑都是冷的。原因无他,这是个太明显的逻辑错误,他当时竟然完全没有认识到。

 

但乔一帆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他了解他的好友,高英杰不可能对他怀有恶意,他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更绝非信口开河之辈,他最初的形容肯定是有其原因的。

 

对了,影子!乔一帆想到了,影子很容易给人以那样的联想,一片黑暗,空空如也……是影子!

 

这个想法并无多大依据,可至少能缓解下无形之中变得迫人起来了的气氛,乔一帆张口欲言,但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酝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19.

 

异变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叶修才呼道不好,一道暗色已然旋风似地平地而起,眨眼间便将整个五楼连了上下楼梯一同裹挟着卷了进去。等到这阵妖风像它来时那样忽然消散般地抽离,众人早被笼罩在一片黑夜也似的灵场之中。

 

从内部看,灵场的壁垒就好像一层漆黑的蛋壳,喻文州隔了一层空气,虚虚地抚过它的表面,叹道:“很严实,而且读不出来,这是生物灵力。”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楼梯上这两位专业人员也没来得及做出应对,更不要说那边两个少年,都是一幅手足无措的惊恐。

 

王杰希认得其中一个:“英杰?”

 

“王先生!”被唤了的少年叫道,表情显得尤为惊讶,随后便是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甚至都冲淡了方才的惊惶,“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你邻居?”另一位少年回头问道,他与他的同伴不同,似乎是用理智强压下了惊惧,因此尽管面上只残留了些许慌张的过影,这几个字却仍带着鲜明的颤抖。

 

看来,这两位小朋友大概是担心他才冒险过来察看的。王杰希心里一动,走上剩余的几阶台阶,低声作起了安慰,眼神却往叶修那儿瞥了一眼,大意是:你说好的幻术哪儿去了?

 

我一张牌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叶修很无辜地睁大眼睛耸了耸肩,同样以眼神作答,而后转而看向喻文州。

 

喻文州接到了盘,他比叶修还无辜,但出于已经没有人可以继续接下去了,他只好替叶修向王杰希作答:“叶修一次只能发动一张牌的能力。不过幻术屏障算是个基本工作吧,调查组应该有做及时的现场保护处理才对。”

 

王杰希再次无言地提出了质疑。但这也是在场三人共有的疑问:为什么幻术没起作用?

 

“不会。”喻文州首先反应过来,“如果调查组没有在叶修撤走红心牌后设置幻术屏障,很难想象没有人因此报警,但如果公安局有相应的立案,肖时钦肯定会通知我们。”

 

这个推导合情合理,并且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大概,除了我们确实没人意识到这件事。”一个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是其中的一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叶修迅速问道。

 

“乔一帆。”少年回答,而后看向身旁的同伴,“我没有实际见到,不过这是我朋友和我说的,他不会骗我。”

 

“小乔。”叶修点点头,“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助于我们脱困,可以配合我们吗?”

 

少年似乎有些疑虑,或许是他和王杰希没什么交情的缘故,他没像他的伙伴一样,一开始便放下戒心。

 

喻文州适时地掏出了证件,少年盯了一会,又看了眼正和王杰希交谈着的同伴,终于点了点头。

 

叶修鼓励地笑了下,很快表情又变得严肃:“首先,你不是亲历者吗?”

 

这是个有点儿奇怪的问法,因为它的答案似乎没多久前才刚刚被解释过一遍,但是,令人不解的,乔一帆摇了摇头。

 

“不能这么说。”他回答,“我的确是今天才来这里亲眼见识了情况,但其实……怎么说,我之前就感觉不太对。”

 

什么叫不太对?这好像才是这句回答里最诡异的点,但是叶修没有往这方面提问,他问道:“持续多久了?”

 

“五天。”这是个很具体的时间。

 

他话音刚落,原先正在一旁检查四周的喻文州忽然向这边看了过来,似乎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他没有打断叶修的询问过程。

 

“为什么会觉得这和你朋友说的事情有关?”叶修问道。

 

这正是关键的一问,不仅是喻文州,就连王杰希也停下来,关注着这边。

 

“因为英杰和我有相似的情况,他也有类似的感受。”乔一帆回答,“时间上,我们也差不多一起开始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所顾及,但很快又放开了,“而且,这个时间也和王先生离开的时间点相吻合。”

 

“也就是,五天?”叶修确认,“也是你朋友告诉你的吗?”

 

乔一帆点了点头。

 

五天,那不是王杰希离开的时间,而是他卷入麻烦的时间。
五天是灵场出现至今的时间。

 

王杰希再一次看向叶修,但这回叶修不把盘扔喻文州了,虽然喻文州很明显已经领会了期中奥妙,正露出一副带点复杂意味的神情。

 

“两个可能性。”叶修解释道,“一,他们两个都是萌芽中的感知系,幻术只控制人的五感,对第六第七感没用;二,他们一个都不是感知系……”

 

“第二个怎么说?”王杰希不耻下问。

 

“这也就是说,”叶修叹了口气,“他们是灵场的制造者,所以对自个灵场内的大致信息,总归若有若无地有个了解吧。”

 

“我选二。”喻文州接话,半点犹豫也没有,“他们至少是高中生了,感知系萌芽不会这么晚,并且第七感生成后,会不可抑制地压迫原先五感,对人体的影响也不会……这么轻微。”

 

“那这样灵场构成的谜题也解开了。”叶修没有提出反驳,顺着推了下去,“所以,这既不是完全的自然生成,也不是刻意的人为,正因为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造出了个灵场,所以它才不受控制、也没有目的吧!”

 

他说罢,忽然换上了副高兴的表情,语气也透了丝真假莫辩的得意,“唉,来一趟果然是对的,真不愧是我出的主意!张新杰该怎么答谢我才好啊?我给他们实验室解决了一个难题呀!”

 

喻文州徒手拆掉了这个美好的想象:“没准他会请你去吃夜宵。一碗米线七分之三勺醋,一瓢羹三分之二米线,三分之一面汤。”

 

叶修抖了抖。

 

 

 

 

20.

 

三人一通讨论,全然把两个小朋友放在了一边,但这不代表他们俩心里就全无猜测,高英杰听的脸都白了,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乔一帆比他好一些,可脸色也不大好看,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刚刚喻文州应该是开了个玩笑,但是他的笑话冷场了,不仅是因为全场只有叶修能get到这个笑点,论主要原因,还是语境的缘故。

 

无论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方才叶修有的放矢的那串问话,以及他对灵场起因的一通分析,确实给人以一种步步为营、不断推进的扎实感,令人忘记这是处在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困境之中,甚至就连那种稳步进取的氛围,一时间也隐约传递出某种终点就在前方的错觉。

 

可是现在他就连最后的感慨都结束了,喻文州也捧着哏评论完了,当气氛再一次陷入一种凝固般的沉静时,这个幻想就从一列按照轨道盲目前行着的列车,化作一个圆满薄弱、不断上升的气泡,最后悄无声息、又自然而然地破灭了。

 

暗色的屏障黑纱般包裹住狭窄的楼梯和过道,或许是观察的视角不同,它看起来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平和了不少,没有当时风暴似地压抑与涌动,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滑而坚固的奇妙质感。

 

然而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判断两者之间的强弱缓急,喻文州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被灵压影响,但谁知道,这究竟是由于灵场确实变弱了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们正处在一个貌似安详的风暴眼之中?

 

即便是他们刚才那样音量正常的谈话,走廊的声控灯依然无动于衷。喻文州看了一眼手表,荧绿色的夜光显示出4:50的字样,距离他们被困住,竟然只过了短短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黑暗之中,人对时间的感知总归有所钝化,声控灯没有反应,或许是因为还没到这个小区灯闸开启的时间点——这是个往好里想的假设,更糟糕的可能性是,或许这一次,就连电流也被排除在这道壁垒之外……这个疑问没有人解答,喻文州不会把它说出口,世上的危机永远千奇百怪、迥然不同,唯有徒增恐慌是永恒不变、最无知的应对手段。

 

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灵场并没有足够的力量隔绝掉全部的光。这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最初失去日光的不适应过后,喻文州很快便发现了:不知从何处透露进来的光正维持着视觉最基本的微弱亮度,使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夜幕笼罩下普通的楼道,而非某个被隔绝开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怪异空间。

 

喻文州站在楼梯的第三阶,距离那片暗色一米开外,这就是他心目中的理想距离,不失安全,不会造成妨碍,同时也足够做到一些基本的应急反应,比如躲避危险,或者——开枪射击。

 

他今天在衬衫外又套了件正装外套,稍长的衣摆足够遮掩住腰间的武装带,他也带了证件,为了万一的时候免过检查。实际上这都是他出任务时的标准配件,即便看似是最简单的任务,其情况也不乏陡然间瞬息万变的可能性。

 

喻文州收紧了神经,灵场没有压迫他,是他自己把自己绷直成了一根弦。他是在场唯一的纯感知系,在战斗中,理所应当成为其他实战能力者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是否处于逆境,任何微小的响动都应在他捕捉的范围内,否则……

 

一声哈欠打断了他的思绪。在这个彻底寂静的场合中,这倒不是个细微的动静了,它显得突兀,并且格格不入,可是当事人却好似根本没有这种感受。

 

喻文州回过头,看见叶修像是很悠闲似地,在楼梯最上面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像是全然忽视了这个处境,抑或是对此毫不介意,指间把玩着扑克牌,但没有要发动的意思,更像是纯粹地在打发时间。他的手指修长,过白的肤色在一片晦黯之中分外明显,不断变着花样翻动卡牌的姿态富有美感,连同它主人没什么精神的表情一起,显示出一种自信过头的百无聊赖。

 

但这不是自信,喻文州很明了。

 

叶修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也往这边看了过来,黑暗之中,他露出了个笑容,而后闭上了眼。

 

喻文州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

 

是的,他事实上不需要这么担心。他的反应足够快,在暗影扑向他们的瞬间,他已经用部门专用的手机发出了紧急增援的信号。坐守分部的肖时钦会对此察觉,对他而言获取坐标完全不是一件难事,接着他会联系离这里最近的骚灵系异能者,然后等那个人过来,破除这种等级的灵场便不再称得上是一件难事……

 

喻文州对这个流程掌握得如此清楚,甚至就连这个人是谁他都已经有了猜测……叶修并不是自信,而是对搭档,毫不保留的信任。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时不时响起些许低声的安慰,在光滑漆黑的墙面上反弹出空荡又轻柔的回音。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一阵战栗的震荡,理应不存在任何流通的空间内部,忽地产生了一阵微风。

 

声控灯忽闪了几下,昏黄的暖光亮了起来。

 

“嚯,才来呀!”叶修啧啧道。

 

其实蛮快的了,喻文州看了一眼表,才过了四十分钟,但是没他等提出来呢,却已经有人先一步回复了。

 

“我去你妹的,老子比外卖还快好吗?!”外头那人嚷嚷。这话讲得不是很委婉,但光是有声音传进来,便已经足够动听了。

 

叶修不理他,但嘴角是扬着的,不知有没有笑出声来,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一阵巨大的响动猛地撼动了这个空间,覆盖过任何不甚明显的声音,外面好像正进行着一场猛烈的对撞,声势惊人,听上去半分巧劲也无,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要拆了楼道。

 

王杰希靠在楼层扶手上,那些个动静似乎半点没有影响到他,乃至于成为了他的掩护,在某个爆破声的间隙,他忽地说道:“你是故意被困住的?”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奈何即便出于那些巨大声响的间隙,逐渐扬起的风浪仍然掩盖掉了这句话的大部分音节,最有离他最近的那人有可能接收到它的内容。

 

“你猜呀?”最近的人弯着眉眼笑道,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这也是题目?还是说……”王杰希的话断在了这里,不知是被打断的,还是本来便无下文。

 

“你猜呗?”叶修再一次重复道,他眨了眨眼,顺手似地,收起了指尖那张都要翻出花儿来了的方片牌。

 

这或许是一个暗示,或者该称之为提示,因为这做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并且,王杰希本来就已经注意到了:就在之前,灵场翻涌着将要形成的那一刻,一张黑底金线的纸牌贴着边滑了出去。那十有八九就是一张方片牌。

 

“方片是什么能力?”王杰希问道。

 

“吸收灵力,然后放出来。”叶修磨了磨指腹,做了个money的动作,有点儿意味不明。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碎裂的悉索声,在一个没有人想到的位置,一片黑暗的碎片如同瓦砾般剥离了下来。

 

一道浅光从裂口里照进来,只不过是楼房外城市的灯光而已,但在这时候,却有了种云开见日出的错觉。

 

那道口子正对着楼道的窗户,叶修好像发现了什么,起身走了过去,看了眼外头的天空,又缩回来,笑道:“欸,今儿晚上没云,梅雨是不是要过去了?”

 

 

Chapter 2.The Hermit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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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 17743 字

2016.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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